朱生豪32岁短暂而光辉的一生将与他翻译的《哈姆雷特》一起,于两周后登上国家大剧院的舞台。昨天,大剧院邀请到朱生豪之子朱尚刚,与大剧院版《哈姆雷特》导演陈薪伊共同追忆这位伟大的翻译家。陈薪伊说:“翻译莎士比亚,就是朱生豪一个人的抗战。”
朱尚刚一岁多时,父亲朱生豪就因肺结核去世了。但从母亲宋清如的讲述中,他得知父亲早在杭州之江大学读书时,就已把英文原版的莎翁剧作熟读了好几遍。毕业后的朱生豪供职于世界书局。面对社会上的腐败和不公现象,面对民族危机,这位文弱书生感到自己报国无门,心生孤独、寂寞和彷徨,“于是他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的想象中,就如同莎翁的《暴风雨》所描述的情景。”
1935年,当他接受世界书局翻译《莎士比亚戏剧全集》的任务时,朋友们将这项工作誉为“民族英雄的事业”,这让朱生豪振作了起来。
朱尚刚说,父亲就从《暴风雨》这部作品开始了翻译。翻译莎剧遇到的第一个难题是文体的选择。400年前的莎剧由中古英语写成,如果直译,不但难度极大,而且难以为现代的读者所接受,尤其是不利于展现舞台剧的表现力。朱生豪作为诗人的气质使得他的译作中充满诗的元素和韵味,从而留下了“神韵说”的莎学翻译理论。
到1937年夏,朱生豪已译完多部喜剧,眼看《莎士比亚戏剧全集》第一分册“喜剧”部分就要译完。可8月13日,日本侵略者半夜突然在虹口一带开炮登陆,朱生豪所住的汇山路附近首当其冲受到炮火袭击。连夜仓皇出走时,朱生豪只用小藤箱装了一本牛津版《莎士比亚全集》、少量稿纸和几件衣服。第二天,他本打算去寻找已交给书局的几本译稿,但是虹口一带已一片混乱,世界书局总部也已被日军占领。不仅是译稿,那些千辛万苦收集的各种版本的莎剧、参考资料和其他书籍也都散失掉了。
1939年夏,朱生豪返回上海孤岛在中美日报社任职,撰文抨击法西斯,并坚持翻译。可惜孤岛的平静没维持多久。12月8日,日军对上海租界发起进攻,端着刺刀直接冲入中美日报社。朱生豪和其他编辑匆匆起床混在工人中间,逃了出来。存放在报社中的译稿以及书籍资料,毁于一旦。
没想到,朱生豪依然没有放弃。1942年,他与宋清如结婚后返回嘉兴朱氏老宅,一头扎进了莎士比亚的世界,开始第三次从头翻译。这一次,他从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开始,手边的翻译工具仅仅是《牛津词典》和《英汉四用辞典》。“既无可参考的书籍,更没有可以探讨的师友,他所耗费的精力,确实难以想象。”朱尚刚说。
朱尚刚还透露,翻译剧作时,父亲和母亲常常一边演一边翻译,这才让译本朗朗上口。而这个情节,也将直接被搬上大剧院版《哈姆雷特》的舞台。在这个舞台上,朱生豪仿佛一位“无冕之王”,他的人生正与犹豫不决的哈姆雷特王子形成强烈对比,前者成为后者的“朱莎眉批”。
朱生豪大学毕业时曾作诗《别之江》,其中写道:“肩上人生的担负,做一个坚毅的英雄。”他兑现了自己的诺言,而在他身后,妻子宋清如后来曾坚持将剩余的五部半莎翁历史剧翻译完成,不过因时代原因未能出版。他们的故事,伴随着莎翁剧作,一直在中国读者和观众中流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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