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10月19日,由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“世界汉学家口述中文与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史”及北京高校卓越青年科学家计划“一带一路汉学话语体系研究”项目提供学术支持的汉学访谈《伊萨姆·沙拉夫:似曾相识书之法,一见如故〈茉莉花〉》一文刊载于《人民日报》(海外版)第9版。 文章由“世界汉学家口述中文与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史”项目组成员、北京语言大学“一带一路”研究院助理研究员周菲菲、实习生王艺瞳采访并撰写。 伊萨姆·沙拉夫 伊萨姆·沙拉夫2004年7月至2005年12月任埃及运输部长,2011年3月至11月任埃及总理,现为沙拉夫基金会主席。长期的外交经历,让沙拉夫与中国结下不解之缘。在任期间,他在埃及组织了50多场与中国有关的讲座,还开展了与中国非政府组织的合作交流。近日,围绕文明互鉴与中国文化,沙拉夫接受了我们的专访。 Q 您曾多次访问中国,它的过去与现在给您留下怎样的印象? 沙拉夫:我曾30多次到访中国,多是参加一些论坛和“一带一路”倡议下举办的活动。中国人的自律、礼貌和对原则、对他人的尊重,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。我觉得,中国文化有着自己的历史根基,是一种具有深厚底蕴的古老文明在现代社会的自然延伸,就像埃及一样。 我常跟同事、朋友说,中国和埃及都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,有很多相似之处,都是现代人寻根的家园。这两个文明,在一千多年前就开始交流。1008年,埃及旅行家杜米亚特坐船来到中国,拜见了宋朝皇帝,把法蒂玛王朝哈里发哈基姆的礼物转交给他,这是两个文明古国最早建立的外交关系。现在我们的交流越来越多,我希望未来两国能有更好的交流。 Q 您认为中国与埃及这两个文明古国在当下应该如何更好地交流? 沙拉夫:这就好比邻人和你的相互影响。文化最有效的传播方式就是浸透人的生活,交流要不间断,要有共同话题。艺术有着深入人心的、实实在在的力量,一定会发挥深远的影响,因为人心都是柔软的,是能共情和相通的。中国人常说“上善若水”“以柔克刚”,用当下的热词表述,就是文化艺术的柔性传播和软实力。 我特别喜欢中国的书法和音乐,也致力于把这些艺术带到埃及。即便现代人是急躁的,我们也倡导用一种不急不躁的方式来慢慢品味中国文化。用一种文化去品味另一种文化,是一种双向的重新发现,能够从深处映照彼此,并为现代社会的寻根提供道路和归宿。 Q 您用了“品味”中国文化这个词,请问您如何“品味”中国的书法和音乐? 沙拉夫:中国的书法很迷人,我对它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。对于外国人来说,汉字很难懂,书法更是天书。我第一次看到行书和草书时,不敢相信那竟然是一种文字,它们像是一种由笔画、线条造就的精美艺术品,当书法家挥笔写下它们时,手中的笔仿佛在翩翩起舞。通过“写字”这件事来获得审美体验,这是中国书法独有的魅力。甲骨文和埃及的古文字都是表意的象形文字,通过体会不同的形象对意义的表达,我们就能领略文字背后的文化精神内核,这是我们欣赏了许多中国书法作品之后形成的共识。 中国书法虽飘逸多姿,但并不是毫无章法,相反,它和中国音乐一样,都讲究刚柔并济与协调统一。音乐被称为“有声的思想”,书法与音乐都是将不同的元素糅合在同一个字、同一首曲调里,这正是中国文化中“和”的体现:丰富又有对比,和而不同方见惊喜。我也是中国音乐的“铁粉”,参加过很多有关中国音乐的沙龙。好的音乐能够超越语言文字,触摸到我们的心灵,所以感人至深。 对中国文化的解读和感受是需要积累的,积累越多,你越会被它吸引。我常说,我们需要建造一些区域性的文化中心,保持中国文化在艺术层面上的持续供给,那样交流才有深度,才会持久。 Q 《茉莉花》是一首很真挚又很含蓄的江南民间小调,它打动您的地方在哪里? 沙拉夫:我特别喜欢《茉莉花》这首曲子,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听到它,我感动到流泪,而且有种一见如故、相见恨晚之感。我们都知道,《茉莉花》最先是随着普契尼的歌剧《图兰朵》在欧洲流行的,后来中国音乐家重新采集改编了江南民歌,由一些歌舞团带到国外演出,让它成了现在的世界名曲。我有许多朋友说,他们学会的第一首中国歌曲就是《茉莉花》,埃及人尤其喜欢这首曲子。我认为,《茉莉花》表达的是我们珍爱美好的事物,想要据为己有又不忍心伤害它,不舍中又包含了深深的眷恋。这种不舍就是发自内心的爱慕,这样的艺术也仿佛一个美好家园,吸引着人们向它回归。 我们常说,艺术家有国界,但艺术无国界,对于两个从古老文明中生长出的现代国家来说,更是如此。《茉莉花》的曲调很简单,但情感很深沉,这种情感的张力和深度难能可贵,和埃及的古乐殊途同归。我的很多同事都有一样的感触,所以我们的心一下就被拉近了,两个文明也就这样“团聚”在一起,两个国家也就这样“团聚”在一起。这就是《茉莉花》的力量,也是文化的、艺术的力量,它是柔软的、绵密的,也是自然的、长久的。
受访者供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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